滑雪在雪山上,画出第一条白色雪痕澎湃在

发布时间:2024/4/17 11:32:28 
                            

滑雪瘾者杨波,年代生人。滑雪二十余年,其履历上攒着国内外二十余座雪山的登山滑雪记录。杨波面容清癯,说话谦和,知无不言。古话讲,大勇若怯,当是形容像他这样的人——波澜不惊、行若无事的性子下,是对雪山和大自然近乎疯狂的追逐与热爱。

去年“十一”假期,杨波和他的朋友阿贵相约登上了青海的岗什卡雪峰,计划从峰顶滑降。岗什卡雪峰海拔.5米,是祁连山脉东段上的最高峰,在国际上享有盛名。但因为线路最后的那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陡坡——超过40度的坡度、米的垂直落差,此前从未有中国滑雪玩家敢上来挑战。

年10月,杨波在青海岗什卡雪峰。

“在陡峭的雪坡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好在我和阿贵在相互暗中观察的过程中很快鼓足了勇气,彼此建立了信任。”杨波说,“那次行程成功了,我们成了从岗什卡雪峰首滑的中国人。”

杨波的网名叫“滑雪的江鱼儿”,也许是用来形容自己在雪上如鱼得水般的怡然自在。在一些登山滑雪的纪实画面里,杨波在皑皑雪雾上翻飞腾挪,在松软的浮雪上,就像被海浪托举着,一个弧线接着一个弧线地冲往远处去。

中国的竞技滑雪运动始于年代,与国家现代化体育管理模式同步。八十、九十年代,随着大众滑雪场的建造,大众滑雪运动缓慢起步,至年后掀起过一股小高潮。杨波赶上的,正是千禧年的那一阵风潮。杨波很快就不满足于固定雪道上的体验,他飞快进步的滑雪技术和日渐高涨的“瘾症”,让他同所有滑雪瘾者一样,追求更大的滑降高差、更长的滑降时间以及荒原上更松软优质的粉雪。

在经历了华北和东北的各大老牌雪场和职业比赛之后,杨波开始专攻登山滑雪,享受在无人之境留下雪痕的快乐。四姑娘山、七一冰川、慕士塔格峰、小五台山……杨波与他一同成长起来的那批滑雪发烧友们发起了一个名为“野雪中国”的项目,收集着中国的雪原风光和极致的野雪体验。

年河北小五台山。过了海拔米,杨波爬累了,仰躺在雪上休息。

登山滑雪是滑雪运动的进阶形态,意味着登山和滑雪两项技能的结合以及对户外生存能力的全方位掌握;过程中需要不断克服高反、严寒、运动本身的艰苦以及雪崩、雪流等风险。但为了滑降时的那份喜悦和大自然的无限风光和慷慨馈赠,杨波觉得一切值得。

外行人常对滑雪运动有着烧钱、玩儿命的刻板印象。在杨波看来,是热爱和冒险精神感召他们这群人在林海雪原里步步为营。在一次次攀往峰顶的路上,杨波有时会想象自己灵魂出窍,飞向高空去俯瞰那个雪原上踽踽独行的自己。应当是他面对自然的那份天真好奇和敬畏心,一直伴着他的飞驰人生吧!

杨波在青海岗什卡雪峰,用GoPro拍下的“第一人称”视角。

以下是我们对杨波的专访:

Q:你的滑雪雪龄有二十多年了,我国大众滑雪运动的发展也不超过三十年的时间。是否可以说,从现代滑雪的范畴来讲,你属于国内最早开始滑雪的一批人?

A:我算是民间滑雪较早的爱好者,但肯定不是最早的那一拨。在年之前,有一批外派出境交流的人才和自主走出国门的留学生,他们在欧洲、北美接触到了滑雪运动,把这项属于冬季的快乐带到中国。当时国内就已经有了一批老牌的滑雪场地,比如东北的黑龙江亚布力滑雪场、吉林北大壶滑雪场等,都是滑雪爱好者心目中的朝圣地。

除了民间滑雪爱好者之外,我国还有一批早期的滑雪运动员,大约从五六十年代起就已经从事竞技性滑雪事业;专业赛事之余,他们也把滑雪当作终身的爱好。我国的“滑雪运动之父”单兆鉴老先生,是全国第一位越野滑雪冠军,也是后来发现新疆阿勒泰地区是人类滑雪最早起源地的学者。老先生如今80多岁,依然在滑雪。

(*单兆鉴:中国第一位全国滑雪冠军,从事滑雪运动50年,曾担任原国家体委滑雪处处长、中国滑雪协会秘书长、中国滑雪队领队。现致力于滑雪技术理论及滑雪场建设规划的研究。)

杨波在祁连山脉素珠链峰。

Q:外行人一直有一种刻板印象,认为现代滑雪运动是一项“富豪运动”,需要投入很高的财力和时间成本,真实的情况是这样吗?在您看来滑雪爱好者这一群体,有什么共同属性吗?

A:过去,很多人是从发达国家带回了滑雪的爱好和习惯。当时国内滑雪条件有限、各方面花销很高、氛围不足,导致这项运动长时间局限在一个较小的圈子里,商业化和大众化的速度非常缓慢。在最开始,滑雪圈同创业家投资人的圈子的确有很高的重合,要说共同属性,我想可能是创投领域的这群人,他们生性热爱冒险,而滑雪所带来的速度感和刺激性体验,正好符合这一需求。事实上,有相当一部分滑雪发烧友,最终会把自己的才能和财富也投入到这个行业当中,把爱好变成事业,促成了行业的良性发展。

在卓木拉日康峰上滑雪,白雪与蓝天相映。

Q:比起常规的雪场滑雪和旅游滑雪,道外雪、荒原野雪才是你兴致所在。“野雪”的魅力究竟是什么呢?

A:滑雪几乎是全世界范围内最受欢迎的冬季运动项目了,这项运动本身就有极大的魅力。拿我喜爱的登山滑雪来说,克服一些痛苦和艰险抵达峰顶之后,是“一运到底”滑降过程,此时脑袋里急剧分泌着的多巴胺,令人欲罢不能。林海雪原中的粉雪,柔软又蓬松,加剧了这种快感。在雪上飞驰腾挪的同时,会看到壮阔的风景。你会发现大自然似乎总是这样,就像你的人生,折磨得你死去之际却又不忘给你相应的补偿。

有的时候,我们还会收获“额外的奖励”。登山界有对首登荣耀追逐的传统,滑雪圈子里亦不能免俗,欧美国家的玩家们尤其看重类仪式感。尽管在国内,我们还没有强烈推崇首登首滑的荣耀,但无意间在一片无人之境的新雪上留下了你独一无二的痕迹,这种自豪感对自己来说是也是一次额外的犒赏和乐趣。

年3月,杨波一行人在长白山。

Q:进阶到登山滑雪的阶段,越是追求极致体验就越是面临更高的风险。对于专业滑雪者来说,需要做哪些准备?在心理层面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A:说实话,在现实生活里我觉得自己是个挺怕死的人,连坐飞机也不免紧张一会儿。我的每次户外行动都是在安全和可承受的心理阈值下进行的。登山滑雪运动,追求极高的安全性和队友之间的信任。装备方面,我们会带上“雪崩三件套”等应急装备,临行前队友之间会做一番演练;登山和滑雪技术方面的经验也很重要。我们攀登上山的路线一般就是要滑降的路线,过程中,会对滑降的环境有一个观察和预判。

现在,平均每年我都会去登一至两座雪山。到目前这个阶段,出行都是兴之所至,和队友、搭档之间已经达成一定的默契,坐在一起一合计,时间碰得上,一般很快就能成行。通常,每征服一座山峰,我的“滑雪阈值”就会又提升一点点。在雪上飞驰,是非常个人化的享受,他人无法替代,所以自身的技术和经验就变得重要,同样无法被替代。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会一生都在学习和更新自己的技能,一生享受这项运动。

杨波在那玛峰登山滑雪。

Q:距离危险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情景?

A:年在新疆,海拔多米的慕仕塔格峰。从慕峰山脚到登顶的路非常难走,除了雪具,还要负重足够二十多天的衣食行着。我在顶峰遇上了恶劣天气。回撤的路上视线模糊,能见度极地,来时的脚印被吹没了,无法辨认方向。我勉强靠着雪中若隐若现的路旗快速往下滑。滑过七八根旗杆之后风更大了起来,天旋地转,几乎无法控制脚下的雪板,我意识到脚下的雪层也在往下滑,即将出现流雪的危险。

当时真的魂飞魄散,一跤摔倒在雪地上,但不敢有丝毫停留,连滚带爬逃出那片雪层。我把雪板卸下,背着风半跪在地上等着大风过去。当时手脚已经冻得哆嗦,不听使唤,我想着我要是就这么挂了一定很丢脸。如果有世界末日,我想一定就是这样。

等到风雪变小的瞬间,我再次摸索着路线往下滑,不敢偏离方向,否则会掉进冰裂缝或者悬崖的危险。我顺时针滑一个半圆,停一下,再逆时针滑一个半圆,如此保证最基本的平衡感和方向。上山的路上为了减轻负重和我的大意,我把保温的抓绒衣裤、指南针、热咖啡和巧克力都搁在半路了,我非常自责后悔。

那年我29岁,是第一个从慕士塔格峰上滑下来的中国人。但糟糕的天气、险些丢命的经历以及丢失在雪山上数码相机和里面珍贵的多张照片,成为我心中的遗憾。直到七年后(年)重返慕士塔格才弥补回来。

远眺慕士塔格峰,杨波摄于年。

Q:年在新疆,你和团队拍过一支叫《阿勒泰野雪行记》的纪实短片。这支短片是在怎样的机缘下促成的?在“人类滑雪最早的起源地”滑雪,有何不同寻常的体验?

A:《阿勒泰野雪行记》最初是为汽车品牌准备的系列广告片,顺带着实现我自己冒险的小梦想。不曾想片子后来收到不错的反响,拿了一些奖项。阿勒泰的禾木村,是中国西部最北端的一个村子,生活在那里的蒙古族图瓦人,世代祖辈以游牧和狩猎为生,用手工制作的动物毛皮滑雪板翻山越岭。年,人们在阿勒泰市发现了敦德布拉克洞穴彩绘岩画,上面有对古人滑雪狩猎场景的描绘。经学者研究,这些岩画诞生于距今1万多年的旧石器,也是人类最早的有关滑雪的记录。

现在那里的村民大都保留着传统的滑雪技艺,村里的老人还掌握动物毛皮滑雪板的制作手艺。动物毛皮滑雪板,是拿兽皮裹在坚实的云杉木上。一般认为,马腿肚子上的毛最适合做雪板底下的毛皮。长而浓密的动物毛,在攀雪山时有很好的抓地能力,下滑的过程中又特别的顺滑。我们现代科技想要解决的问题,古人早就有了答案了。

我们一行人和当地村民交换了滑雪板,一起去滑雪。从禾木村口的那座麦盖提峰滑降的时候,我想,也许古人在远行或狩猎时,也能像我此刻这样,享受着滑雪的快乐吧。

原标题:《滑雪:在雪山上,画出第一条白色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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