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喀纳斯的道路漫长，离开北屯市区即开始限速，望无边际的戈壁滩上仅有一条公路蜿蜒起伏，好在路两旁的风景不尽相同，使你在长途跋涉中并不会轻易感到疲倦。
五月的北疆，还有半月时间就到了她的旅游旺季。在六月旺季喀纳斯机场运营之前，公共交通只能选择从乌鲁木齐搭乘夜行火车，于次日早晨抵达阿勒泰地区。此地此季，气候温润，既没有吐鲁番那般酷热难耐，也没有传说中那样难以应对的昼夜温差。
我带了两本书入疆，李娟的《羊道》之《春牧场》和《前山夏牧场》，但这并不是一场美妙的阅读之旅。李娟如流水账似的记述让人头疼，简单直白、平铺直叙地告诉你哈萨克族人生活的这样那样一些场景，缺乏散文应有的情调和作家本身的写作技巧，使得可读性大打折扣。
在几乎与网络隔绝的新疆土地上，我极力从这两本书里寻找乐趣，发现一些新奇、别样之处。比如，学说汉语的卡西帕、说来不来的阿娜尔罕等。在李娟笔下，她们都是可爱的哈萨克小姑娘，至少在书中，读者看到的是纯朴民风和童话般的日子。
然旅行与久居不同。我们在阿勒泰走马观花，试图了解哈萨克民族的饮食起居和生活习性，但都止于皮毛。出现在游人面前的族人，显然受过千百回商业训练，对旅客的到来，极尽热情招待之能事。姑且不谈推销自己的特产，单接待各地旅客家访这一项，其收入就远比在草原游牧要多。因此，我们看到，在汉人的手机镜头里，他们身着节庆服装，浓妆艳抹、载歌载舞，亮物力、博欢心。客人们也受用，由衷称赞姑娘舞跳的好，那个穿棕色布衣的小伙子口技一流，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咕声让人误以为来自窗外的鸟雀，还有地位尊贵的老大爷，弹唱一曲美妙的欢快之歌信手拈来。然后，等待下一拨客人。
明知这是一场彼此需要的表演，我们看破不说破，也从中图一乐呵。南方或者其它地方的少数民族聚居群落里，又何尝不是这样？
车过布尔津县，就到了喀纳斯景区。多年以前，我曾在他人的摄影作品里看到过喀纳斯，感叹于她犹如仙境，绝世无双，但那时我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片风景里，不仅因为路途遥远，更因为她的美艳不可方物让我产生深深的距离感——我对华丽、优到极致的一切均怀有敬畏之心。后来我慕名去了很多地方，唯独不去想她，甚至甘愿将她遗忘，要不是这些年李娟所写的关于阿勒泰的一系列文字太有名了，我也不会机缘巧合地心动。
我读过一些或甜腻或卖萌的北疆游记，背包客们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喀纳斯湖，随附的照片中，那片深绿色的湖泊纯净、平静，隐藏在山林里与世隔绝，仿佛世外桃源。而我们坐在景区的交通车上，也看到了森林、河流、大桥以及木屋，却总感觉与别人的描绘相去甚远。坐标和风景确凿无疑地显示出，我们没找错地方。或许吧，旅游的大多数实际情况是，画中的美景与你的亲眼所见之间，隔着一位技艺精湛的修图师。
就在我们安慰了自己、欲同大家随波逐流的时候，悻悻走过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森林，不经意的一转身，眼前的天地如炸裂般地首先从视觉上冲击了你——白云在蓝天中游走，天空下积雪的山峦，微风吹动山林，红瓦白墙的房屋散落草地，三两匹马在湖边低头啃草……各类事物均自带光芒，而湖里，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你止住步伐，不忍踏进这副画，不肯触碰这大自然的和谐优雅，你苦于寻找的终极美景原来是一种极易忽视的寻常，既不是你想象中蔚为壮观的山河湖泊，也不是铺天盖地的繁花似锦，她就是一处平坦的山谷，因与天地、与草木相映，这画面中的万物又无一突兀，才构成了美的精致，一如女娲捏造美人，并非挑选每个最美的部件，而是得益于那些恰到好处的拼接。
李娟在《羊道》里叙人叙事，却很少对阿勒泰的风景作出描写，对于土生土长的她，惯常的风物见多不奇，因而她没有写出令读者惊喜的美。当然，打算把这些书当作游记或者指望它们提供旅游引领的，本身也是一种误读。在旅游大巴车上，北屯人张锐向我们提到了这位文艺女青年，他说：“她把阿勒泰写出名了。”张锐做了十三年导游，小眼睛，黑瘦，天生一副讲演的好嗓子，从他的话里听不出对李娟的褒贬，可能只是描述一个现象。车在阿勒泰地区来回穿梭，我一度想打听一下现供职于喀纳斯景区的李娟，后来在观看哈族姑娘舞蹈、与美少女们合影以及更多深入哈族人的活动中逐渐忘了这件事。
入疆一周有余，仍未适应时差，身体已陷疲惫的北京时间22:30，而太阳依然在肩头。与张锐交谈，他晃起袖口的表盘说，还早嘛，我们新疆时间才20点多（新疆时间与北京时间相差两小时）。夜里11点，山上游客散去，四周静谧，张锐带我们往回走。这时的山谷像极了我幼年玩耍的乡下，无人声无鸟语，仅有几处炊烟。置身此情此景，随着人的体能下降，情感上也趋于软弱，成年后浏览过再华美的风光，都抵不过一丝孩提时的百无聊赖。
基于这样的缘故，关于新疆的写作，我倾向于用情更深的刘亮程。他写新疆，是与馕、驴车、大漠、戈壁、贫穷与焦虑有关的，即便你未曾到过此地，你也深感真实，值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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